屋里人皆忍不住笑起来,笑闹一阵,让云妈妈静养着,叫了梅枝来。明玉牵着衍哥手:“今儿云妈妈要好好休息,衍哥不能这里闹着云妈妈。”
“衍哥想帮云妈妈……”
云妈妈笑道:“等哥儿满了三岁,成大人再说如何?”
衍哥蹙着眉头想了想,道:“这样话,是不是没满三岁之前,衍哥还可以贪睡?”
明玉回屋换了衣裳,从净房出来时,衍哥就不住地揉眼睛,落翘瞧着心疼紧,道:“就让哥儿睡吧,这副没睡醒模样,指不定走路都要躺下去睡。”
才受了惊吓就睡,难免会做噩梦,已过了这么多,他也似乎忘了街上事,明玉抱着他去小床上。脱了外面衣裳,他一占床就真睡过去。想到马车里说那样誓言坦坦,明玉轻轻摇了摇头,落英低声道:“哥儿还小呢,姑奶奶就别为难他了。”
主仆从里间出来,明玉去外间临窗榻上坐下,落英到了茶送来。
“刚才你们可瞧清楚遇见那马车挂着什么标志?”
落英道:“奴婢没瞧见,当时马车突然停下来,幸而没撞着夫人、姑奶奶乘坐马车,好奴婢们人多,倒不曾伤着。奴婢坐靠帘子地方,撩起帘子时,那车已走远了。”
又道:“这两日真正不顺,大街上,不是遇见地痞,就是遇见赶着投胎马车!”
明玉瞪了她一眼:“这天子脚下,多得是位高权重者,这样混说,哪日脑袋掉了也不知!”
落英不服气:“便是位高权重者,就能这般横行霸道?大街上行人那样多,大人也就罢了,觉得不对劲能避开,若是撞了孩子可怎么样?岂不是草菅人命?!”
“得了,你去问问阿阳或阿寻,问他们可瞧清楚是谁家马车没有?”阿阳、阿寻是打小跟着楚云飞,两个人也略认得几个字,且当时他们都外头。
落英却又问道:“姑奶奶为何非要打听是谁家?”
明玉没说话,只是觉得楚云飞情绪很怪,偏楚云飞不肯告诉她。
“叫你去就去!”
落英福福身,提着裙摆跑出去。过了一会儿气喘吁吁地回来,道:“阿阳、阿寻跟着姑爷出门了,奴婢问了赶车婆子,婆子不认得字,只记得如何写。教了奴婢,奴婢写给姑奶奶看吧。”
说罢就预备去找笔墨来,明玉把手一摊,道:“我手心里写吧。”
落英想了想,返回来,又仔细回忆一番,才伸出食指。三横一竖……
这个字再简单不过,明玉心头一跳,莫非昨儿和今儿遇见都是王家人?但京都姓王不单单那一家而已,可若不是明珍夫家,楚云飞脸色为何会那样难看?
今儿倒罢了,他生气有可能是因为紧张秦氏、明玉、衍哥受伤,可昨天遇见那些所谓地痞后,楚云飞想法就立即变了。他之前虽也想去南京,可对留京都并不反感。
难道真有这么巧事?
只是,都京都,要撞上也是无可避免事。不管明玉和明珍姊妹关系如何不好,她们终究都是陈家女儿是姊妹,明珍丈夫与明菲丈夫,外人眼中,和楚云飞一样是连襟。就算明玉嫌少与明珍来往,这种关系仍旧存。
楚云飞不愿留京都,是不想与王家有什么交集么?是怕她想起从前寒心事?就算京都遇上明珍,也比不得回到事发地淮安。那个曾经叫她看不到任何希望地方。
转念一想,今儿遇见大概是王家马车,昨儿却未必。王大人升了吏部尚书后,王家行事就愈发谨慎,连身为王家少奶奶,明珍姨妈家事都不敢沾手,如今宫里王贵人又怀了身孕,王家愈发如日中天,如何能容忍家里人外横行霸道?
可若不是,楚云飞又为何?
正想着,落翘进来回事:“王家打发管事送了贺礼来。”
明玉愣住,以为听错了,落翘因见屋里没有外人,一撇嘴道:“咱们家又没什么事,巴巴地打发人送贺礼来,真是莫名其妙!”
明玉不觉蹙眉,问道:“果真是王家?来是什么人?”
落翘道:“是一位自称姓吴管事,爷不家,外院管事请他去吃茶了,打发二门外婆子进来回话,正巧遇见了奴婢。”
不是杜嬷嬷,也不是明珍身边其他陪房。明玉略一想,又吩咐落翘出去看看,看看那管事穿着打扮,体态及言行举止,这些都可以看出管事身份地位。
只是,就如落翘所说,家里并没有什么事,这突如其来贺礼就显得莫名其妙。莫非是楚云飞事有了结果?
王大人身为吏部尚书,楚云飞会担任什么样职务,他必然第一时间就知道。可楚云飞不过一介武夫罢了。当然,王大人若提前就知道,明珍打听出来也不足为奇,可是明珍会这么做么?
明玉深吸一口气,前面京都待了两回,虽与明珍、王夫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可避免接触,可王家除了明珍,就没有人会主动与他们来往。且明珍会打发人也只有杜嬷嬷……
越想心里越不安,明玉吃了一口茶,吩咐落英:“去找门上小厮,让他们出去找找爷。爷大概是去韩家了。”
落英见明玉脸色不好,担忧道:“爷定然也是去打听消息去了,倘或晓得,必然就会回来。倒是外头王家管事,姑奶奶和夫人不方面见。”
“让管事打发了去,咱们家这会子又没有什么可贺喜事!”
落英被明玉模样唬得愣了愣,才忙点点头出去传话。
一时落翘回来:“……依奴婢看来,那位管事王家身份不低。奴婢外头听他说话,倒像是惯常跟着王大人出门。”
果真是王大人打发来?!
明玉由不得怀疑,又问:“你可听见说了咱们爷事没有?”
落翘摇头:“大概已说完了。”
外头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,不时就瞧见落英提着裙摆跑进来,一进屋便道:“姑爷留任京都!”
说着擦了把额头上汗,又道:“管事去与夫人说了。”
明玉气急:“不过王家管事一面之词,如何就信了?”
落英却摇头道:“阿阳才回来,说了这事。必是姑爷打发回来说。”
那就是千真万确了,明玉心里却是一紧:“爷没回来么?”
“没有,只打发了阿阳回来。”
想必这会子管事已告诉了秦氏,虽然秦氏支持楚云飞所有决定,但也未必没有抱着回南京想法,而楚云飞也改变了初衷,坚决要离开京都,偏偏事与愿违……
消息已家里传开,往秦氏屋里去路上,下人们皆面带喜色。这几年,除了秦氏、明玉来回颠簸没个真正落脚地,他们也同样如此。如今楚云飞留任京都事确定下来,家里一切就能变得有条不紊,稳定下来。
但……许是受了楚云飞影响,明玉这会子对留京都也产生了抵触,只希望这事还有回旋余地。